想到此处,沈渊偏头,看了席玉一眼,发现灯光下的他,脸色似乎有些苍白。
他担忧地看着席玉。
席玉冲他摇摇头,示意自己无碍。
“渊儿……直到你去了陕西,我才知道你母妃和云家,暗中为你攒了不少势力……”
煦帝的话把沈渊的思绪拉了回来,他心里一惊,暗暗皱眉。
“我甚至很是庆幸……庆幸云裳替你安排好了一切,否则我百年之后……若是太子登基,恐怕江山还是会落入丞相之手……”
沈渊想到上一世,不正是丞相除掉了太子,让沈淏登基了么!
“到那时候,恐怕会民不聊生,国家颠覆,你……恐怕不光是你,你其他兄弟恐怕也会遭他毒手……”
沈渊心说:您倒是全料到了!
不知上一世的煦帝若是知道,自己几个儿子只有投靠丞相府的老二,和最年幼的老六活了下来,王朝也直接在老五手里灭亡,会不会气得从皇陵里蹦出来。
“渊儿……我传位于你,不只是因为你母妃,更是因为你。你胸怀天下,心有万民……只有你坐上这个位子,你的兄弟才能活下去,我大荥子民才能活下去……”
沈渊听着煦帝对他的肯定,心里觉得又是可叹,又是可笑。
他忍不住开口道:“这些话,父皇若是十年前对我说,想必那时的我应当会很开心,可是如今么……”
煦帝一听,气血一涌,又剧烈咳嗽起来,咳到最后,帕子上全是血。
梁总管担心得连声叹气:“陛下,您劝劝太上皇吧,他近来忧心您,忧心天下,不肯好好休息,日日咳血,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!”
席玉靠近沈渊,拍了拍他的肩,无声地靠在他背后,给他支撑。
沈渊明白他的意思,心下几番自我说服,最后开口道:“父皇好好歇着,如今我回来了,会担起这天下的!”
“好!好!”煦帝连声说好,要强一生的帝王,眼里甚至流下了浑浊的泪水。
他看看沈渊,又看看席玉,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。
“你们也去歇着吧……今日事出突然,明日我再迁宫……登基、宫人,各项事宜,你自行安排吧……”
见沈渊又默不作声,席玉开口道:“太上皇就在此处安歇吧,您身子不好,寒冬腊月的,就不要来回挪动了。”
煦帝将视线移到席玉身上,对上他温煦的目光,不禁老泪纵横,道:“这不合礼制……”
沈渊撇撇嘴,说:“就听子桓的吧,您好好养病。”
煦帝一直僵着的身子慢慢放缓,连声说:“好!好!听子桓的!”
“若是您信得过……我让吴院判来给您瞧瞧。”沈渊嘴里生硬地说着关心的话,心里还是有些别扭。
席玉知道他的心理,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后背,无声地支持着他,鼓励着他。
虽是冬日,但沈渊近来用武多,身强力壮,穿得也少。
被席玉这一戳,瞬间一股电流从他后背直蹿下去,他瞬间腰身挺得更直了。
沈渊耳尖莫名红了,他清清嗓子,对煦帝说:“天色不早了,父皇您早点歇着,我明天再来看您。”
“好!好!”煦帝就像一个失独老人,对儿子的关心特别欢喜,连连说着好。
沈渊转身拉着席玉出去。
席玉匆匆给煦帝行礼,礼行得半半拉拉,就被沈渊拖走了。
煦帝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离开的身影,眼里满是欣慰。
他可怜的渊儿,从小父皇不疼,母妃不宠,过尽苦日子。
可他却依旧留有一颗赤子之心,善待他人,善待百姓,善待他这个父皇。
他这么好的渊儿,得一人真心爱慕,真心陪伴,走到如今终于苦尽甘来。
煦帝眼里又是泪,又是笑,缓缓靠在床头,沉沉睡去。
沈渊拉着席玉迈出寝殿,外面横七竖八的尸身已经被抬走,禁军和内侍正拎着水,冲刷着地上残留的鲜血。
湿淋淋的台阶下面,等着许多人。一见沈渊出来,顾不上地面湿滑,更管不了天寒地冻,全都直直地跪下来,拜见新皇。
三哥是来救我们的!
沈渊急着带席玉回去,他有好多事想问,也有好多话想说。
现在却被一群人挡住了脚步,一下子不悦起来,一时间面沉如水,没有开口。
寒风萧瑟,洒在地上的水,没一会儿就全都结成了冰。
刺骨的寒意顺着被浸湿的布料,沿着膝盖往四肢百骸蔓延。
跪在阶前空地上的各宫娘娘浑身抖个不停,也不知道是被冻的,还是被吓的。
宫里太后早已不主事,皇后也因为太子之事被禁足,如今是德妃代掌后宫。
从丞相带人逼宫开始,除了娴妃,各宫娘娘都吓得花容失色,全都聚到了德妃的咸福宫,哭哭啼啼。
德妃不知道丞相隐忍多时,为何突然在今夜动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