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长的消息打探到了一二、也帮呦娘将崔衡摆到了台面。
总的来说,这一趟走下来,收益颇多啊。
显金上了骡车便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,留下罗氏埋怨熊知府。
“……小姑娘家家的,身世本就坎坷,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儿。好容易得了乔山长青眼,过了几天安稳日子,如今又没了这层庇佑……你偏生跟个小姑娘猛打官腔,真是七分人样没学会,三分官样栩栩如生。”
熊知府哭笑不得。
他这老妻,甚都好,偏生一点,十分天真纯良。
就算两鬓间斑白了,眼神也像举子学生一般清澈……
小狗儿?
这姑娘是小狗儿吗?!
是松狮啊!
看上去愣头愣脑,实则精得舔灰!
熊知府“嗯嗯嗯”囫囵敷衍,不欲与老妻争执。
罗氏又道,“……听她这么说,崔衡倒是不错啊,是个心宽又和善的君子。”
在你眼中,耗子都有两分长处——一分吃得少,二分长得小。
熊知府未置可否。
罗氏接着道,“就算这次当不了知县,倒也与呦娘算是般配。”
熊知府隔了一会儿方笑了笑,习惯性地点了点头,“呦娘既然看好他,那就他吧。”
罗氏一愣,“……呦娘向来知礼,何来看好不看好的?向来都是一句‘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’便羞答答地回房……”
熊知府摸了把胡子。
姑娘耍的小心眼子,在他眼中,就像蒙了一层清澈的水流,是蒙了点东西,但无济于事,至少水下有几尾鱼,他作为看客,能看个清清楚楚。
熊知府心知肚明,却不欲拆穿——任谁的筹谋都是从小到大,从糙到精,要给年轻人一点时间,教他们慢慢长成,那时候耍的心眼和手段,才更好看啊。
极限拉扯
紧赶慢赶在宵禁前出了城,坐在骡车上,看天空斗转星移,四下空寂无声。
锁儿睁大眼睛靠在车框边缘,撩起车帘,见天际尽处有好几颗星星连成了一条线,便兴奋地预备叫自家掌柜一起来看,哪知一扭头,便见自家掌柜的歪着头靠着,几个呼吸就睡得跟头小猪的了。
锁儿心疼地脱了外裳给自家掌柜披上,抱着胳膊半撩开帘子问,“狗哥,咱们几时能到家呀?”
周二狗挥鞭子,“山路不敢快,天亮到家吧!”
锁儿“噢”一声,又探个头出去,“那狗哥赶稳一点噢,掌柜的刚睡着,这几天掌柜的一直没咋睡呢。”
周二狗胡乱摆摆手,“知道了知道了……就你懂事!”
一边敷衍,周二狗一边暗自挺直脊背,把缰绳细缠了几圈稳稳掌控在掌心。
显金后世有个习惯,上车就睡,停车就醒,是非常适合参加夕阳红旅行团的体质。
骡车一停,显金立刻迷蒙地睁开双眼,撩开车帘,便见微弱熹光中模模糊糊的“猷州”的城门牌匾。
还是乔山长的字呢。
显金抿抿唇,转头问周二狗,“不让进?”
宵禁没结束,城门就不让进。
显金倒是做好了宿在城门外的准备,“……我记得里外有间客栈,要不咱上那儿歇歇?”
谁知周二狗还没说话,便听车厢外传来守门士兵恭恭敬敬的声音,“可是‘陈记’的贺掌柜?”
周二狗“唉”一声,不太适应守门士兵这么好的态度。
接着便听城门“嘎吱嘎吱”专门为她打开了一条细缝,堪堪足够骡车通行,显金撩着车帘眯眼探头看,便见硕大个灯笼下,陈笺方背手而立,微微垂首,下颌藏在温润的眉眼下,像一个精心勾勒的椭圆,不见棱角与锋芒。
显金人醒了,脑子还没醒,脱口而出,“这么早,你在这儿干嘛?打鬼还是捉鸡?”
陈笺方一抬头,显金正呆头呆脑地贴在车窗边,嘴角还挂着一行可疑的亮晶晶的液体,心头升起微妙的情绪——这小姑娘一晚上没回家,他急得在城门口等了三个时辰,一晚上就陪这守城的士兵值夜了,后来士兵都去睡了,他不敢,就怕他们回来没人给开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