仰头看着庄在,一下湿红了眼,声音轻轻哽住,淌下眼泪说:“我不舒服。”
心脏像被细而透明的鱼线勒紧。
他体会到一种全然陌生的痛感,明明脱离于他的四肢百骸,却又贯穿于他的五脏六腑。
“我知道。”
庄在用拇指小小翼翼揩去她眼下的泪珠,垂下手,又将那点潮湿抿进自己的指纹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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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嘉和陈亦桐一块被送去了医院。
云嘉没事,脖子上的伤口也消了肿,只余一道红痕。
陈文青不放心地蹲在云嘉身边,因她的面无表情而惴惴不安,轻声建议着,既然医生说是小伤了,今天的事就不要告诉她父母那边了吧。
“可以啊。”云嘉依旧冷淡着脸色。
而另一边的陈亦桐惨得多,一路上她都在哭,哭得梨花带雨。到医院挂了骨科急诊,医生说是手腕脱臼。
陈母问她为什么要跟云嘉发生矛盾,她也抿嘴不言,只哽咽得更凶,更叫人揪心。
陈母不得其解,便心急如焚地看向陈文青道:“亦桐一贯文文静静的,跟谁都是好脾气的,怎么会这样呢?肯定是有什么误会。”
云嘉冷冷弯起唇。
文文静静地造谣别人的母亲?好文文静静啊。
陈亦桐由陈父和护士带着去拍片子,与倒热水进来的庄在,一出一进的错身。
从陈家出来得匆忙,云嘉的外套落下了,到了医院才感觉到冷。
冒着滚滚热气的一次性纸杯递来。
“小心烫,拿稳了。”
云嘉扭头看了一眼庄在,接着两手轻轻拢住他递来的杯子,粗糙纸面传来的温度,暖着她的掌心,心情终于有一瞬晴时,低着头,去吹飘起来的热气。
庄在问:“你还冷吗?”
云嘉刚要说话,半路折返去给云嘉拿外套的黎辉进来了,一进来就问“云嘉没事吧”,得到陈文青回答没事才略安心下来。
他把衣服交给云嘉说:“我刚跟你爸爸通了电话,现在要是没事的话,给你爸爸回个电话,别让他担心你。”
云嘉穿上外套,去外面打电话。
人一走,陈文青便憋不住似的责怪黎辉:“你把今天的事跟嘉嘉她爸爸说了?我刚刚都跟嘉嘉说好了,她也没事,就不跟她爸妈说了,你多什么嘴?”
“你以为瞒得住?有没有事,要嘉嘉自己跟她爸爸说了才算!”黎辉也是头疼,“好好的小姑娘家家的过生日,怎么搞成这样了?”
得知云嘉父亲已经知情,陈母心里顿时也多了担忧和顾虑,顺话应和着说:“是啊,小姑娘们就算有点什么不愉快,瞎闹闹也就算了,再严重能严重到哪儿去?”她目光一转,凌厉地盯住庄在,“可你!一个大男生,你掺和她们做什么?你看看你把我女儿推的!她那胳膊,”陈母一副气得喘不过来的样子,“她的手是要弹钢琴的!你不知轻不知重的,你怎么好意思跟女孩子动手?你是要把我们家亦桐毁了是吗!”
陈文青瞥了庄在一眼,忙过去抚慰陈母:“都是小孩子嘛。”
黎辉伸手搭上面前这个身高已经不低于自己的少年的肩膀,将他带离陈母视线。
走到旁边,黎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:“你知道保护云嘉是好事。”
庄在知道这不是夸奖,还有下文。
他第一次见黎辉,在曲州工地上,高温将摊在地上的大批钢材铁板晒出滚滚热浪,近地面的空气扭曲,酷暑难耐,黎辉走到自己面前说自己是工程负责人,庄在也第一次领教什么是成人世界的“话术”。
果不其然,黎辉继续说:“但保护过头了,对你,对她,都会不好。”
“云嘉的妈妈私下已经提醒过我,你们现在这些孩子都早熟,青春期也容易叛逆,她让我留心,不要让你靠云嘉太近,你知道,这是什么意思吗?”
他习惯将束口外套的袖子捋到小臂,但刚刚他去倒热水回来时,把两边袖子都拉下来了,问她还冷吗,以便在她需要的时候,最快速地把外套脱给她。
云嘉用不上他的外套。
此时他自己却要感谢这截被放下的袖子,可以让他在攥拳忍受时,不被任何人发现手臂绷起的青筋。
他面上平静,接受一个长者的疑心审视,平静地说:“知道。”
黎辉放心地松了一口气,欣慰地拍拍他的肩:“你是个有脑子的好苗子,在曲州工地第一次看见你,我就瞧出来了,十几岁能这么冷静,很少见,珍惜自己的能力,也要清楚自己的上限在哪里,跟云嘉成为朋友,对你绝对有好处,但你自己要有分寸。”
云嘉跟云松霖打完电话进来时,里头少了一个人。
“庄在呢?”
黎辉说:“太多人在医院也没用,再说亦桐妈妈正在情绪上,我让他自己先打车回去了。”
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好像变得更重了,很不好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