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自天人交战,旁边姚兴忽然叹出一口气:“原来他便是‘武孟德’。呵呵,当初刺杀方七佛不果,受明教群魔围攻,本来必死,却是他叫群魔留我一条命,我还想着打垮明教后,好歹替他求个情,算是偿还因果,不料此人……竟是堂堂朝廷节度使!”
又叹道:“这般说来,那个武二郎便是他的兄弟!果然是龙兄虎弟,奢遮,奢遮!”
姚兴年纪虽轻,武艺却极高,虽然曾折在明教手上,也是被一群高手围攻。
若论单打独斗,却是自诩无敌手的。
但是那日武松醉打童贯,一顿拳脚,便似下凡天神,打得姚兴重伤难起,生生错过了和辽国的决战,迄今夜里想起,兀自要冒一身冷汗!
却不曾想到,那个令自己又恨又怕、又忍不住暗自钦佩的武二郎,竟是自己“救命恩人”的兄弟。
姚兴这两声叹息,怕是自家都不知,满满都是膺服无奈之意。
刘延庆人老成精,却是明明白白听了出来。
心中忽然一动:不对!伏完、董承两个,却都不得好死!官家又没娶我女儿,我又不是他的岳父,凭什么便做那鸟伏完、董承?老子要做华歆、王朗,这才是识时务的好汉!
正转念头,便听老曹在城下笑道:“老哥哥,老将军,你慢待我这老朋友倒不打紧,可是官家和王爷们,好容易从汴梁逃出,你如何也敢慢待?却不是臣子忠义之道也。”
刘延庆听曹操满口忠臣,顿时起了一身鸡皮,心中大骂:呸!恶心!
脸上却堆笑道:“啊呀!是我恍惚了!武节度,好兄弟,你不知道,当初传你折在金国,老哥哥大哭了十余场,多少天茶饭不思,险险便要痛心而死……后来得知你无恙,更是巴不得飞去同你见面。唉,只恨戎马倥偬,不能成行,兀自还常常梦中同你相聚!倒不是我慢待,实在是欢喜过了头,只道还是在梦里哩!”
说罢飞奔下城,起飞脚踢开门军,亲自开了城门。
又使家传长腿本事,飞奔到曹操马前,抱住他腿,用皇帝恰好能听到的声音,流下老泪道:“当初你我两个搭档,可谓南北纵横无敌!后来没有了你,老夫却是独木难支,一败于辽,又败于金,若不是存了心思望你归来,重振我汉家威风,怕不已蒙羞而死也。”
曹操见他都不同他皇帝招呼一声,便来自己身前献媚,晓得这老将洞悉世情,已有取舍,哈哈一笑,手抚老将苍头,安慰道:“俱往矣!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,汉家但有君与我,何愁异族起干戈!”
赵桓听得连连点头,出声赞道:“哥哥有这番豪情!朕无忧也!”
一声哥哥叫出口,唬得老刘腿直抖。
回过神来,却又暗自为自己点赞:不愧是我,当即便择定了要做华歆、王朗!这厮果然无人主之象,人家汉献帝还没管曹操叫哥哥哩。呸!恶心!
老刘笑脸如花,请了众人入城。
洛阳乃是大宋西京,城内已有宫殿,曰“紫薇宫”,建于隋唐旧址,有五凤楼、朝元殿、清暑楼等雅筑,景致颇有可观。
本来自真宗皇帝之后,连续几代帝王不曾西幸,宫室不免衰败,却是多亏老官家赵佶,有钱没处花,无缘无故把西京宫殿重新修缮了一遍,如今也算前人栽树、后人乘凉,便宜了自己儿女妻妾。
安顿下赵氏一行,老曹径直带了一众兄弟,会通刘延庆等人,两面相见,雷横一声哥哥,又把刘延庆吓得一颤:这厮布局深远,好生可怖,还好我欲做华歆、王朗,他越强,我却该当越高兴才是。
挤出个笑脸:“不愧‘武孟德’,真个是天下谁人不识君!”
曹操大笑。
刘延庆便把守汴京始末过程,又细述一遍。
他毕竟是真正高级将领,所见之详,比别个更加细致周全。
雷横又特地补充,把凌振本事夸得花儿一般:“开战以来,几乎不曾有胜绩,唯有‘轰天雷’出手,一场砲战,打得娄室心惊,若不是金兵因此气短,我等未必能够逃生。”
老曹乃是用兵行家,当年官渡一战,霹雳车砸得袁绍痛不欲生,算是真正识得砲兵厉害的,顿时大感兴趣,拉着凌振详谈了几句。
凌振只觉对方所言,字字句句说到自己心中,不由折服:怪不得此人偌大名声,当真是知兵善战!又难得这般亲和义气,真正是好汉子也。
说到打砲,却触动了刘延庆伤心事,不由垂泪,说起自己儿子遭炮撞断了腿,又急着逃命,鞍马奔波,耽误了救治,如今虽请得洛阳名医,然而发起高热来,不知能否熬过。
老曹思忖一回,心道:这个老刘,虽不是甚么勇将,毕竟在西军威望不浅,我将行之事,正需此人,不然却是给小种等人做了嫁衣……
拉起刘延庆到屋外,低声道:“老哥哥,你若要救儿子活,我却有一法,只是……因果甚大。”
刘延庆却是真心怜子的,当即哭道:“还顾甚么因果,但能救他,把了我老命去换,也自情愿心甘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