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起弦开,一支长箭便似流星奔月,呼啸而去,姚义笑声未止,忽然在空中一抖,翻筋斗摔在地面,眉间一支长箭没脑而入——正是名镇西北的神技“眉间插花。”
他麾下没及上城的二三十人,七手八脚抬起姚义尸体,没命价往本阵便逃,口里乱纷纷嚷道:“官兵有备、官兵有备。”
方七佛心中一惊,连忙传令:“退兵、快快退兵!”
童贯在寨内,满面杀气站起:“人人之间,毫无信誉可言也!这些反贼,说好了斗将,竟敢暗算我一个老人家,不杀光彼等,怎出这口恶气?诸位将军,今夜给我放手杀敌!”
寨中一瞬间灯火通明,人喊马嘶,各门几乎同时大开,数万精兵,鼓荡杀出。
正所谓:三十年苦练神功,两丈墙难当吾踪。谁料我旋身落处,一支箭蓦然惊空。
青龙戡乱十三戟
本道是潜入仇家宅邸,趁对方熟睡,蒙起脑袋咔咔就是捶,不料小心翼翼撬开门,才发现对方宅中坐满了龙精虎猛大汉,吃得饱饱手提菜刀,正准备出发砍人——
这大抵便是方七佛众人此刻的心情。
当对方准备过于充足时,就衬出自己的不足来。
方七佛晓得自家人马不及对方精锐,偷袭既然失败,这一仗亦是失去了意义,于是当机立断,喝道:
“万春,你带大队先撤,张俭、元兴、温克让,各领本部人马,随我殿后!茅迪、崔彧、廉明,退去一里之外列阵,徐白、张道原、米泉,你三人退去两里外列阵,万春和贝应夔再远一里列阵,如此层层阻敌,先消解了他锐气,再做计较。”
众人本来心慌无助,听主帅言语铿锵果断,都是一喜,不及细思,齐齐道:“谨遵左使将令!”
方腊麾下,人马大致可分为两个部分:一部分是招募的战兵,一部分是众将自己的亲兵。
毕竟他麾下众人,多是三山五岳好汉,四下云集而至,手中都有自己的实力——
譬如“过山风”张俭,本在九华山立寨,打家劫掠为生,手底有六百余个喽啰,他加入明教,这些喽啰自然相随,便算是他的亲兵,也可理解为私军,吃穿住行,都是他来负责。
待众人举事,攻城略地,初时都靠各将佐自身实力,然而声势壮大,或是官兵投降,或是饥民卷入,自然又增添人马无数,组建了一营一营的战兵,这些战兵都归方腊供养,若是出战,视情况交给张将军或是李将军统帅,待到战罢,将印纳还。
人皆有私心,方腊举事以来,杀官商地主无数,还有江湖上为敌、遭他铲除的势力,所得金银粮食,这些将领自然过手留油,优先供养给自家人马。
若是将领战死,亲兵之中,又无能立棍的强者,便只好沦为战兵,或是被别个将领吞没。
但纵使做了别个的亲兵,总是后来者,难免被原本的亲兵打压,因此这些亲兵皆肯为将领死战,论战力自然比一般的战兵出众。
方七佛所言“各领本部人马”,即是指的这些亲兵。
“过山风”张俭、“索魂刀”元兴、“鬼和尚”温克让三将,麾下亲兵四千余人——本是没有这么多的,也是过程中吞并了战死将领的残部——列成阵势,庞万春引着余众便退。
童贯大军杀出营寨,见南军纷纷后撤,且留了人马列阵断后,不由怒道:“一干反贼,怎敢同俺这些精兵野战?王禀,给本帅踏破他的阵势。”
王禀高声领命,率数千人当先杀出,张俭三人高呼酣战,引军同他绞杀在一处。
王禀这次出战,却是持了大刀,带着数十个得力的骑兵,纵横冲突,挥刀乱战,厮杀间正撞着“鬼和尚”温克让,认得是贼中有名战将,大喜道:“你那厮哪里去?且留下秃头让俺报功。”
若是平时,温克让或许便同他交战,但此前随石宝大战临平山,左臂中了一箭,用不得长兵器,单手提了个四尺长的铁骨朵,欺负欺负小兵罢了,如何敢匹敌猛将?
当下一言不发,扭头就蹿,王禀一催马,紧紧追着不舍,温克让逃窜之际,看见元兴正厮杀,连忙求救:“元家哥哥,宋将追赶甚紧,速速救我。”
元兴扭头见了,把刀一摆,迎来挡下了王禀,两个人各自舞起大刀,叮叮当当打了十余合,王禀身边的骑兵趁势冲杀。
这些骑兵都是真正打老了仗的精锐,若是放在江湖中,一般浅薄些的寨主怕也不是对手,合力一冲,恰似一盆开水浇在雪人上,轻而易举额便将元兴一干亲兵尽数杀散,乱哄哄把兵器来伤元兴。
元兴对付王禀一个,已是使出了十二分的武艺,如今四下里都有刀枪杀来,他一口刀哪里遮拦得住?顿时手忙脚乱,惊叫道:“好你个‘鬼和尚’,勾了个杀神来,你自家倒走得快!”
眼见得元兴将要死于此地,忽然一匹五花马飞奔而来,马上端坐一员大将,赤焰战袍黄金甲,手中丈二青龙戟,大喝道:“元兴勿忧,我来助你!”
元兴一看,几乎喜极而泣:“啊呀,七佛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