须知凡是奸狡之辈,则易生狭隘心肠,若是豪迈之人,则多是憨直肺腑,那奸狡与豪迈,本是两种极难共融的特质,也只有在老曹这等非凡之人身上,才得以和谐并存。
可惜城下晋中军里,却无许攸这等存在,一众将领听得曹操言论,都泛起同一个念头:娘哎,他们还有三年粮!
在这干人想来,就算那宋将吹牛,给他打个狠折,那也最少够吃三个月半年的,咱们可就半月的粮,这仗还如何打?
那个使棍子的一时也无心挑战了,骂骂咧咧回了本阵,一个个垂头丧气,收军回营。
曹操和刘延庆回到府衙,笑呵呵道:“贼人愚憨,信吾言语,必然要另谋他图。待天黑了,我等分兵,出去杀他一场。”
刘延庆惊道:“贼兵七八万,我等兵才两万多,稍有不慎,岂不是送羊入虎口?”
曹操摆摆手:“老将军勿忧,且听我细细道来,贼人如今断了后路,西京城坚,又不能急下,必要觅地就食,然而西京南面群山遮蔽,西面是潼关天险,贼人欲谋生路,只能循东面攻略永安军,继而去打西辅郑州,郑州若下……”
“郑州若下,则汴京震动,必招四方军马勤王,西京守兵奉旨来援,则攻守之形相易,我等正好以逸待劳破他!”同一时刻,贼兵寨中,一个身高九尺的大将,拍着简陋的舆图,悍然说道:“然后西可再打西京,东可攻汴京,南可下许昌,这岂不是全盘皆活。”
此人说罢,众贼将都振奋起来,齐齐叉手大喝:“太师妙计!”
那大将呵呵大笑,指着舆图上一点道:“既然如此,山将军领两万人马,连夜出兵,沿着首阳山杀出,先抢了永安军在手……”
与此同时,西京府衙中,曹操手指舆图一点:“他若要至永安军,必经首阳山,我却开东城水门,自洛河而下,抢在他前面设伏,以逸待劳,一举大破其军。老将军则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……”
刘延庆听得连连点头,忽然想起一事,担心道:“城里的舟船却有限,怕载不得大军。”
曹操不以为意:“何须大军?我只领兵三千,便足以破贼,若是不够,抓紧造些木筏,由船只拖着亦能载人。”
双方各存心机,各自准备,当晚天色一黑,西京东面水门悄然开启,大大小小船只次第而出。
这些船儿顺着洛水波涛一路向东,行驶了三四十里,悄然靠岸,数千军马上岸北行数里,直抵首阳山下,潜藏入道路之北,林木茂盛的山坡上。
首阳山东西绵延三十余里,乃是邙山的最高处,主峰高百二十丈,因日出之初,光必先及,故得名曰首阳。
这一带北枕邙山,南望伊洛二水,北高南低,是一片开阔的平地,也是洛阳来往郑州、汴梁的必经之路。
曹操和军士一起躲在森林里,看着黑暗中沉潜如龙的山脉,眼神中的情绪极为复杂:他在路上听船夫们闲谈,那个被他誉为“吾家之千里驹”的曹休曹文烈,死后便是葬于斯处。
除此之外,他的嫡系子孙:文帝丕、明帝睿、高贵乡公曹髦等等,死后均埋骨于左近。而夺了他子孙社稷的司马家父子,也都一般葬于此处。
亲人和仇人都死绝了,吾却还在这世间,为汉家荣耀征战,也不知是造化弄人,还是苍天厚待于我也——曹操揉了揉眼,深深吸了一口夜晚山林里的凉气,苦笑摇头,暂时抛却杂念,只待厮杀。
到得二更时分,却见一支军马打着火把,如一条火龙般滚滚而来。
曹操精神一振,屏气凝神,待那伙人走到近前,弯弓搭箭,嗖的一箭,将当头一将射翻,大喝道:“兄弟们,杀反贼也!”
一时间数百箭矢从山林中飞出,那些贼兵熬夜赶路,正是困顿时,队伍散散漫漫的,哪有丝毫提防?顿时射翻一片。
曹操一边高声呐喊,一边连发几箭,见敌军越发混乱,弃弓取槊,跳上战马,顺着山坡直冲下去。一众宋军见老曹身先士卒,无不战意狂涌,齐齐高呼,挥舞着兵刃杀出。
领军的主将一时大惊,手舞一条铁棍,前奔后闯,拼命想要稳住局势,然而深夜行军本就不易,许多军士手上还以绳索连在一处,仓促间难以解开,被伏兵一冲,顿时大溃,这等危局,哪是一二勇将所能阻止?
这员将抡动铁棍不断击杀宋军,口中连连怒喝,却也挡不住贼兵的溃势。
有分教:往事前尘白云洁,仇雠骨肉黄土穴。一生白首马背上,堪笑吾侪亦痴绝。
自古鏖兵不厌诈
那员贼将冲杀骁勇,却是恼了宋军中一员大将,挺枪跃马杀来,口中雷霆般大喝:“兀那贼将,休逞威风,认得河北玉麒麟么?”
“大名府的卢俊义?”那个贼将听见叱喝,扭过头来。
恰有火光照着他面目,生的倒是颇为俊秀,看年纪超不过二十五六去,再看装扮、武器,正是日间在城下邀战的那个。
只是不曾戴那顶凤翅明盔,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脑后,满脸都是决绝之色:“原来你这厮也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