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老老实实汇报道:“好教都头得知,婆子自领了差使,三百六十日,无一日敢懈怠,潘娘子的确是痛改前非,官人不在家时,除非要买菜买米,轻易不肯出门半步,跟男人们说话,更是有一句不说二句,一丝笑意也不肯给人,放下前事不论,只此一年多来,实在是个冰清玉洁的贤惠娘子。”
曹操点点头道:“也难为你肯用心。我家娘子赐人之物,岂会收回?拿着去买布做衣裳吧。”
王婆顿时大喜,连忙取了那锭金子,连连道:“多谢都头、娘子厚赐,婆子只愿都头青云直上公侯万代,娘子事事如意早生贵子……”一边满口谄言一边退了出去,顺手给带上了门。
扈三娘皱眉道:“这等不堪人物,官人为何还要同她往来。”
曹操笑道:“蛇有蛇道,鼠有鼠道,莫要小看了小人物,说不得什么时候便用得上。”
又道:“我这屋里的眼睛如何?”
不拘一格用人才
扈三娘不屑地看了潘金莲一眼:“总算她还知道些廉耻。”
潘金莲满眼泪花站在一边不语,委屈巴巴咬着嘴唇。
曹操伸手给她理了理头发,笑道:“毕竟夫妻一场,杀人不过头点地,罚也罚过了,她如今也改得好了,三娘看我之面,以后也别欺负她,毕竟都是姐妹。”
潘金莲吃了这场惊恐,先前闹事争宠的心思已是全无,擦了擦泪,冲着扈三娘福身道:“金莲见过姐姐。”
“别!”扈三娘一摆手,上下打量她两眼,见她哭得眼眶红肿,眼神又是恐惧又是茫然,也不由有些心软,放缓了语气:“我今年十八岁,你应该比我大吧?”
潘金莲点点头:“奴家今年是二十三岁。”
扈三娘道:“你本是官人的正妻,虽然因故休了,但既然未曾出门,便也不能做侍妾相看。你我还是以年齿序姐妹吧,你长我五岁,倒是我该喊你声姐姐。”
说罢整了整衣服,认真福了一福,口称姐姐。
潘金莲眼眶顿时又红了,连忙拉住扈三娘,落泪道:“奴家做下有辱门风的丑事,蒙大郎不曾打杀,还留我在家中,已是天大恩德,我却不该又生出贪恋之心,嫉妒你做了他妻子,这声姐姐,奴家不配消受。”
曹操见她两人拉扯,咳嗽一声:“罢了,让我来做这个主,就按三娘意思,大家按年齿序吧。金莲虽曾犯错,但人生世间也没谁生成前后眼,行差踏错总是难免,既然一心肯改,就是好人。”
“三娘呢,性情宽容是极好的,一家主母本就当有胸怀。不过她年纪小,心眼好,我知道金莲你是个蹬鼻子上脸的性子,真弄起心眼来,她不是你对手,但你也要知道,她虽算你不过,却能打得你过,她拔刀便要杀人的,你若惹恼了她自家当心。”
他这一番话敲打下来,潘金莲已是服膺无比,嗫嚅道:“知道了,绝不敢欺负妹妹。”
说罢自己先去洗了脸,又殷勤烧了热水,伺候曹操和扈三娘洗漱,自己上楼把铺盖都换了新的,原有铺盖抱下楼来,在地上铺个地铺。
扈三娘见了不忍,拉住道:“姐姐这是何必。”
潘金莲忙笑道:“家中只有一张床,你是主母,又是新妇,理论到天边,也该你去睡,奴家有个角落能容身便已极好。”
扈三娘越发不好意思,曹操却看出潘金莲在卖可怜,摇摇头道:“你随她睡那里,左右也不过应付一两天,我已使人去买大宅子了,人人都有自己的房,奴婢使女也都安排,如今且忍耐一时吧。”
扈三娘见这般说,便不好再劝,随了曹操上楼,吹灯安歇。
潘金莲点着孤灯,独自在一楼坐着,听见楼上传来些羞人响动,又是伤心,又是嫉妒,心中深深懊悔,好好一个前途无量会疼人的夫君,亲手送了别人。
也不知坐了多久,直到灯油烧尽,她才低低叹息一声,钻进被子中去睡。
此时虽是四月,地上毕竟寒冷,她底下垫得又不厚,不多时,寒意透过褥子,哪里能睡得着?
潘金莲不由落泪,闭了眼苦熬天明,忽然被子一动,一个热乎乎的身体钻了进来,将她搂在怀中,那寒意顿时无存。
潘金莲心中又欢喜又难过,低声道:“弃妇人老珠黄,官人何不去陪新人。”
曹操低笑道:“她自昏睡了,这夜间地气萧寒,不帮你捂热些,非落下病不可。至于什么人老珠黄的话,过十年再说不迟。”
潘金莲心中触动,回过身死死抱住曹操,已是泣不成声。
诚所谓——
风发意气男儿骄,我本姓曹单字操。
上下佳人怀大器,奔波好汉亮绝招。
扈家女子多羞涩,潘氏娇娘如魅妖。
一夜小楼听雨落,弯弯残月在林梢。
次日三人坐在一处吃早饭,曹操正襟危坐,左右两女一片和睦,哪有丝毫不快模样?
扈三娘新作人妇,自是羞答答的不敢看人,潘金莲见她那般羞怯姿态甚是动人,也做出一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