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万一我送给叔叔的仙人球品种不好,开不了花。”
“开不开花和好坏倒是没有关系,只和种类相关,而且仙人球本身是很难开花的。”政宗实轻声重复道,“但就算机会很小也要试一下,”他转过头看向羊咲,“应该会很漂亮。”
浴室门再一次被打开,似乎是掐准话音落下的时刻。
政语好整以暇杵在门外,政宗实淡淡看着他,并不意外,也许在门外听了好几分钟。
政语和他暗中较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。
而且越发猖狂。
让政宗实时常升起一阵危机感,说不上来,脚踩棉花般虚浮。
“咩咩,过来看电影了。”也许是没有听见政宗实和羊咲聊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,政语只是扯过羊咲的袖口,带他出去,羊咲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待在浴室,挪着步子跟出门。
走了一段距离,政语在羊咲耳旁自我嘲解般叹气:“你知不知道我对这个浴室都有心理阴影了,咩咩。”
羊咲不明所以,“什么意思。”
政语耸耸肩,语气飘飘然,“没什么啊,就是之前我爸和羽京叔叔在那造爱,让我碰见了而已,可能他们都不是一次两次了,毕竟是长辈嘛,我会被吓到啦。”
“之前”一词的指称是模糊的,“造爱”一词的内容是露骨的,撕碎掉羊咲朦胧又单纯的情愫。
羊咲稍稍因政宗实一条朋友圈而雀跃的心再度被拽回湖底,面对现实。
叔叔对他很好,可能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——比如他和政语关系好——但唯独不会是因为像他一样的喜欢。
两个人之间压根就没可能,羊咲其实很早前看清了这点,只是最近叔叔似乎和他更亲近了些,让他又爱又怕,沉溺其中,像极了一段健康的、会有结果的暗恋,哪怕结果是一句拒绝的话。
然而他的感情是病态且没有结果的,怎么能喜欢比自己大接近二十岁的男人?
羊咲一直逃避追问,严肃的问题,思考起来费心费神,而且没有意义,思考了也不会让他不再喜欢,痛苦地纠结不如随心而去,他本身也不是很矫情的人。
唯独的意义只在于,羊咲明白这不是单纯的依赖,在政语光明正大说出造爱两个字时,羊咲应激般想到,很多个没有即刻入眠夜晚,叔叔就是他的幻想。
未经人事的幻想很简单,永远是政宗实的那一双手,粗砺的手给他的腰做按摩时,就好像在磨砂纸上抚摸,会有点痒,也会很舒服,身体和平时反应不一样,想要叔叔抱抱他,也想要叔叔安抚他。
只是用手。
他想象不出来更多的画面。
但是叔叔会和其他男人拥有更多的画面,像政语口中的羽京叔叔,和政宗实年龄相仿、志趣相投。
政语偏过头,单眼皮透着冷淡不屑,一副无所谓又吊儿郎当的神态,让人不舒服,肉眼可见羊咲愣住了,嘴唇翕张却没吐出半个字,政语满意了,按着羊咲肩膀坐下:“大人的事情,咱别管了,看电影吧,暂停好久就等你了。”
半夜时分,笔记本屏幕右下角跳出一则整点提示,不知不觉时间已过零点,系统小助手贴心地告诉政宗实:注意不要长时间用眼哦。
政宗实点了叉关掉提示,下楼到客厅,意料之内,三个人横七竖八地在沙发里睡着了,而屏幕上的电影早已黑下去。
政语经常带朋友来家里看电影,时间多半是晚上,影片都不是商业片,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,有些甚至没有国语字幕,叽里呱啦的,政宗实都不知道在说什么,时长多为两三个钟——所以很少有人真心实意来陪政语看电影,这是一项体力活,他们看着看着就舒服地睡去。
政宗实没少碰见这种情况,何况白天他们才踢完球,本身就很累了。
屋内暖气开得太猛,阳台的玻璃门腾起雾气,政宗实倒了一杯水,略过沙发上三个小孩,走近阳台,大猫似的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。
屋外雨停了,小区一片幽静,屋内微弱的暖光映在玻璃上,政宗实能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。
他拿出手机,天气预报显示气温只有零下三度,没有降雪,污染指数很低,空气难得清新。
政宗实喝完热水,身后有了一点声响,何栎揉着眼睛从地毯上爬了起来,刚想说话,看见政宗实对他做了一个嘘声手势,又朝他招招手。
何栎睡眼惺忪地走过去。
政宗实用气声问他:“你现在回去?很晚了,有人来接你吗?在这睡一晚也行,有多的房间。”
何栎摇摇头,也跟着放低了声音,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,明明叫醒另外两个人就好了。
“不用了叔叔,我自己打个车就好了。”
政宗实没有强留,何栎套好里三层外三层的棉服,临走时,政宗实让他开关门小声一点,到了家,要何栎父母给他发一则短信报平安。
政宗实又喝了一杯热水,站在沙发旁,看着政语和羊咲各自躺在一侧,呈七字型,脑袋挨得很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