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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(1 / 2)

崔授嘴唇颤动,万语千言滞涩喉头,最终薄唇紧紧抿住,不发一言。

他眼眶发红,渊沉清亮的眼眸泪光闪烁,温柔凝望崔谨。

她低头垂泪,不去看他的眼睛。

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呢?

他做这一切,他杀人,都是为了她。

因为爱她,因为要保护她,因为要为她做主撑腰。

可是可是这一切一定要杀人吗?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才能解决吗?

崔谨不知道。

也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些事,一旦发生,会有何种后果。

对世间诸般事,崔谨或许谈不上深有感触。

唯这生死二字,刻骨铭心。

她自小身虚体弱,泡在药物中间长大。

深知要一个人死,或许很简单,但要一个人生,却难比登天。

她的父亲疼她入骨,爱她如命,别人自然也有亲友珍之爱之,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无亲?

念及此处,崔谨不禁怆然难过。

不仅为那些死者,更是为他。

他曾经教她“苍苍烝民,谁无父母?提携捧负,畏其不寿。”

提携捧负,畏其不寿,提携捧负,畏其不寿崔谨每每咀嚼都觉刺骨锥心。

她比谁都明白其中艰辛,比谁都清楚父亲抚养她长大有多不易。

而他却草菅人命,成了让别人不寿早夭的人。

她是罪魁祸首。

崔谨不知身为圣人门徒、心向孔孟的父亲,如何从清正儒者成了这般视人命如草芥。

她想不通,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,心中对纷乱尘世又多了几分厌弃。

崔授观察她的神色,小心翼翼想将她拥入怀中。

崔谨安静顺从,苍白小脸贴靠在他胸前,眼神空洞迷茫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崔授不认为攘除仇敌、永绝后患是错,亦无法向她保证日后不再如此行事,于是略过不谈。

轻吻落在她额角鬓边,他问:“我又令你失望了,是么?”

之所以是“又”,他早在对她有不轨之心起,就已然让她失望透顶了。

崔谨挣脱他的怀抱站好,平静仰视他,道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:“人各有命,各安天命。”

崔授心底一慌,无措地将她紧紧箍回怀里,怒问:“各安什么天命?你我命数焉能分割?!”

“你竟要为一些不相干的人与我割席?好、好,好极了,哈哈,崔某生的好女儿。”

他怒极反笑,冷笑自嘲,双目猩红,眼看又要失控。

就在此时,门外传来向渡声音。

“大人,叶将军命人传讯,捕到数名犯夜者,皆是今夜参与太子昆明池宴会之人,其中有几个番子,不像正经使臣,问您该如何处置。”

本朝夜晚有宵禁,非公事要事不得犯禁。

太子大宴昆明池,宾客醉酒犯夜,其事可大可小。

崔授略一思索,快步到案前提笔,言简意赅写道:“不必理会,需设法知会晋王。”

随即让向渡送出。

经过这一插曲,崔授怒火被打断。

他回身无奈幽怨地看着宝贝,俯身啄吻她的唇瓣,讨好亲昵,“乖孩子,不与爹爹置气了,好不好?”

崔谨不想反复惹他动怒,再起争执,怔怔点头。

崔授公事繁忙,无法脱身,又舍不得宝贝。

于是将她抱放在膝上紧紧搂住,想让她陪自己处理公务。

崔谨乖巧依偎在他怀里,却始终心神恍惚,思虑不宁,小声请求道:“爹爹,我累了,可否先去歇息?”

懒官是做不了权臣的,权势皆在这一份份奏书公文里,若不牢牢把控,何来什么专权摄政,又如何生杀予夺?

长指轻柔掠过崔谨眼尾,将余泪温柔揩去,崔授心疼道:“哭多伤身,往后可不许再这么哭了。”

温热指尖划过睫羽,崔谨心底柔软悸动。

某个刚开始萌芽、尚未成型的决断隐隐动摇。

望他的眼神不由自主流露出父女间不该有的情意。

崔授敏锐捕捉到,正要细究,她却慌忙羞涩侧过脸去。

夜间有宵禁,崔谨自然回不了宋王府。

从父亲书房出来,她心不在焉地朝离园而去。

头顶夜鸟惊飞,一阵风掠过。

崔谨顺着夜风抬头看去,似乎有一道黑影敏捷闪入正院。

盗贼还是劫匪?亦或是什么怪力乱神之物?

继母带妹妹崔谊居住正院,崔谨担心她们遇险,忙跟过去。

正院大门亥时落锁,此时还开着。

崔谨走了进去,伺候的下人们不知都去了何处,路上未遇一人。

屋内灯火昏暗,房门紧闭,窗户却大开。

崔谨透过窗棂遥遥看到两道纠缠人影,心惊肉跳,像被人一巴掌拍懵,整个人僵在原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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