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士用清洗液冲洗掉陆悠身上沾染的泥沙,随着身体被洗净,狰狞的伤口慢慢暴露了出来。
纵横交错的鞭痕,新新旧旧,深深浅浅。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条。
烟蒂的烫伤,像罪恶之花一样盛开在他的身上,连肩颈都没有放过。
谢牧川想起陆悠十三岁的时候,调皮,拿打火机去烧钉子。烧得红了,看它黑了,又好奇地伸手去摸,结果烫得哇哇叫,跑自己怀里撒了好久的娇。过了好多天,伤口愈合了,还要一边扯去死皮,一边跟自己抱怨。
可那么多的烫伤,该有多痛呢?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起,失去对他的耐心的呢?
那些较深的伤痕,是用带倒勾的鞭子抽出来的。医生给他冲洗、消毒,又用外科的新材料给他缝合。
他是个很爱惜自己的人。出去旅游,要时刻抹好防晒油,生怕晒伤或是晒得痛。
但他皮肉受创,那身锦缎般完美的皮肤,也不再拥有。就算能修复、祛疤,但要想恢复如初,也不可能了。
从前谢牧川总盼望着陆悠能懂事一点,不要到处惹祸,不要总在他工作的时候闹到请家长。袁星尧出现后,他又希望陆悠处处像袁星尧看齐,不要总是大手大脚、胡乱生气。
可直到失去后他才明白,他不要陆悠有多大出息,也不希望他成为任何人,他只要他好好活着,健健康康的。
谢牧川的视线被眼泪遮挡,他找遍所有口袋,也没能找到纸巾或手帕。他不得不扯起袖子来擦拭,不一会半个袖管就已经湿透。
直到医生别开陆悠的腿,为他清洗大腿和内部的伤口。
谢牧川猝然站起,却同时听到了自己的心落到地上摔碎的声音。
尽管猜到陆悠会受到侵犯,甚至更过分的对待,可当谢牧川亲眼见到时,还是无法保持冷静。
他听见医生跟护士交代,言语中提及“裂伤”、“需要缝合”。看到陆悠腿上那个可怖的烫伤,斑驳的“彦”字,像在用陆悠的痛苦向他宣战。少年就连喉咙也受了损伤,需要处理。
他不明白,不明白为什么沈彦廷不直接报复在他的身上,偏偏要折磨他的悠悠。每一鞭,每一道疤,每一分痛,都像直接加在他的心上。
他完好无损,却已经千疮百孔。
他多想走过去抱一抱他的小少年,可他不能。
直到所有伤口都处理好,直到手术结束,他才有了靠近对方的资格。
他将脑袋轻轻靠在少年的肩上,怕多用力一分都会弄疼了他。悔恨从地底淹没到头顶,几乎让他窒息。
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,他将少年狠狠推到墙上,让他永远别回去。
最后一通电话,他骂他是个玩具,让他去死。
谢牧川,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他?他只有你了,难道你不明白吗?
他缓缓握住少年的手,与他十指相扣。那手指瘦得吓人,像失去生机的枯树枝。
“谢先生,谢先生?”医生走上前来,对他道:“能让我们先把他转移到病房吗?”
谢牧川点点头,却不舍得将他手放开,只一路跟着病床跑,到了病房也没松开。
护士挂好点滴,调好流速,就从病房里离开。
谢牧川却摊开陪护床,静静卧在陆悠身边,就这样看着他睡去。一个月下来,他从南到北,东奔西跑,早已筋疲力尽。陆悠的身体也被透支多时,除去麻醉后,给他用的药里也有助眠的成分,一时半会也醒不了。
这竟然成了他们久违的“同床共枕”,即使睡的不是一张床,共的也不是一个枕。
像陷在一个永无止境的梦里。
陆悠看到自己一直赤着脚在往前跑,身上只有一件单薄到无法避寒的上衣。
四周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,前面没有出路,可后面的迷雾中,有很多双眼睛在追着他。
要往前跑,一直往前跑,如果被他们抓到,自己就死定了。
粗糙的砂砾磨破了他的脚,酸软的腿无力再支撑身体,他骤然扑倒在地,撑地的手磨出一片血红。
他们追了上来,像一群狼围绕着落单的羔羊。
“你们放了我吧,我会听话,我不会再逃跑了!”
可凶狠的狼扑了上来,压在他身上,开始啃咬他的身体,吞噬他的内脏。
“疼……沈彦廷,放过我!求求你,饶了我!”他趴在门上,声嘶力竭地吼。
血落到地上,像生机一样从他身体里流走,由一滴一滴,汇成一线。
他听到那些狼形的怪物口吐人言,交相称赞:“难怪姓谢的和三少都喜欢他,果然是个极品。”
泪水从眼眶里无法克制地涌出,他想挣脱这样的困境,却连一只手都抬不起来。
头顶、四周,都是闪烁的红光,记录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。
“别独占着,让兄弟们也玩玩。”
柏油路变成了沼泽地,土一直在把他往下埋,泥沙淹进喉咙里,几乎快要窒